清晨的薄霧中,活水靜靜地流淌,縱橫城市與鄉間,映照著周圍的沃田垂稻;夕陽西下,埤塘倒映出橙紅的晚霞,讓人心生寧靜。桃園的地景猶如一幅自然畫卷,點綴著無數蜿蜒曲折的水圳和星羅棋布的埤塘。這些水利設施,不僅是農業發展的重要支柱,更是人們生活的脈絡所在,默默地滋養著這片土地和生活在這裡的居民。讓我們跟著兩位經驗豐富的水利工程師,坐看埤圳的變遷,一同感受桃園土地的百年風華。
荒蕪之地變美田
邁入耄耋的工程師陳文卿在桃園農田水利會(現為農田水利署桃園管理處)服務了近半世紀,有著許多巧思的他善於設計,參與過桃園大圳幹線維修、改善等工程;接著主任工程師黃文城作為後輩加入水利設施的測設監工與計畫推動,讓他對桃園的埤圳分外瞭解。黃文城引用郁永河《裨海紀游》:「自竹塹迄南嵌八九十里,不見一人一屋,求一樹就蔭不得。」描述當時桃園臺地的荒涼,漢人逐漸移墾後,依自然地勢修築了無數的埤塘來蓄水灌溉農田,也是桃園成為「千塘之鄉」的由來。
為了保障農田有穩定水源,1916年桃園大圳工程正式動工,至1924年幹線完工通水;這條長達45公里的大圳,從現今的大漢溪上游引水,經幹線分為支線12條、分線6條,再繼續拓展,幹線繞著等高線一路蜿蜒,將水送往各處、流入埤塘灌溉農田,當年灌溉面積約為2萬2,000多公頃,桃園大圳自此成為桃園農業的水源命脈。
水路蜿蜒新景象
陳文卿接著分享,早期桃園以埤塘灌溉農田,如果遇到老天爺不賞臉,缺乏降雨導致埤塘乾涸,田地缺少灌溉的資源,成為農民口中的「看天田」,而水圳的開鑿解決了這個問題。大溪即是如此,降雨不均及受地形影響,農民經常只能看天吃飯,直至民國53(西元1964)年,在已故時任議員林熺達先生的爭取下,啟動大溪的水源開發計畫,陳文卿便是主要參與的工程師之一,引水工程貫穿打通隧道,民國60(西元1971)年新福圳落成,與桃園大圳成為桃園灌溉系統的一部分。
回想當年挖掘隧道的情景,陳文卿談起當時的記憶仍歷歷在目,擅長測量的他經常進入隧道,跟著工班師父一起開鑿,一次次炸藥點燃都是險象環生,現在想起還是有些害怕,所幸最後平安落成,得以灌溉三層地區270公頃農田。陳文卿接著翻開厚重手稿,拿出一幅筆觸大膽的畫作,那是由他一手繪製的畫,描繪一面被群山包圍的湖,湖心中一塊圓地有著一座小廟,陳文卿指著畫作分享當年的故事,在挖掘大池的過程中,幾次擲筊後瞭解土地公不願搬遷,於是留下這塊土地,這座土地公廟就這樣靜靜地座落在新福圳一號池中,成了一處幽靜之地,吸引不少人慕名前往。
世代的記憶與傳承
在尚未數位化的年代,接手每一次的工程,陳文卿總是以擅長的繪畫,細膩地描繪樣貌留下紀錄,也多次將自己心愛的車子繪入其中,象徵自己的在場。他也十分重視經驗的傳承,攤開眾多手稿,一旁的黃文城笑著說:「那些開鑿的過程都是聽前輩們像這樣和我們分享。」畫作和筆記,不僅是珍貴的歷史資料,更是他與這片土地深厚感情的見證。陳文卿不忘誇讚後輩,在水利會一同共事的日子,一些複雜的結構計算要仰賴黃文城使用電腦運算。作為後輩的黃文城同樣有著紀錄的習慣,數位化各種史料、照片與無數的既有圖面,熟練地運用電子工具,將水圳的歷史、現狀整理成一個個精美的演示文稿。雖然載體不同,卻好像能從中窺見時光交替的脈絡,一份深厚的傳承意涵藏在其中。
黃文城憶起幼年時,老家附近有口大池塘被稱為「公埤」,偶爾跟著哥哥們偷偷跑去公埤玩水,長大進入水利會才知道是桃園大圳第一支十一號池,「小時候玩水的池塘,現在已經變成早晚在運動的公園了。」黃文城攤開伴隨自己走遍桃園大圳的各項維修工程的灌溉區域圖,指著圖上一圈一圈的池塘,許多已經隨著城市發展轉型為公園或其他使用,但仍能透過道路與空間察覺痕跡,隱藏著桃園百年以來的歷史印記。
「百年以後桃園大圳它可能會更重要。」黃文城語帶肯定的表示,以現今的城市發展規模,難以重現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他指著地圖,描繪出桃園大圳的幹線、支線與分線,日本時代巧妙利用地形,幹線沿著等高線規劃水路,運用適合的構造與材質,為桃園打下深厚水利基礎,隨著技術的進步與發展,歷經世世代代水利人的悉心維護,讓這條大圳的水流到百年後依然能夠生生不息的運轉。儘管城市風貌逐漸改變、產業轉型,桃園大圳也供應工業和民生供水需求,只要需要用水的一天,水圳仍與我們的生活有著重要關聯。
活水滋養,以農業打下基礎,為城市鑄下持續成長的基石。走近桃園的水圳,彷彿穿越時光的隧道,聆聽到過去的回聲。每一條水路、每一口埤塘,都有著它們自己的故事,這些人們不易發覺但滿城密布的水利設施,蘊含著無數先人的智慧與汗水,是這片土地上最珍貴的遺產之一,見證了桃園百年以來的變遷與記憶。